讲述人：程乐乐，1999年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毕业，入职武汉大学留学生教育学院（现武汉大学国际教育学院）任专职教师。现为武汉大学国际教育学院教授、副院长。

在从事来华留学教育工作二十多年里，我教过很多外国留学生，也与很多学生建立了深厚的友谊。每当结课、结业或毕业时我们都会一起合影，这些照片就是师生友谊的见证。除了合影之外，曾经有两位留学生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“画像”，我保留至今，印象深刻，成了我教学生涯中珍贵的回忆。

第一张画像是淑明女子大学的一名学生画的，他叫朴钟根。2002年，武汉大学与韩国淑明女子大学签订了学术交流协议。从2004年起每年暑假，淑明女大就派遣中文专业本科生来武汉大学学习，每次人数80人左右，学习时间5个星期。2005年他们送来第二批学生，人数79人，分为四个班，我负责一班的教学。朴钟根就是这个班唯一的男生。他性格内敛，上课的时候很严肃，下课的时候却又很活泼，经常跟同学，甚至跟老师开玩笑，是我们班的开心果。平时，班长处理班级事务的时候也请他帮忙，总能取得很好的效果。我给他们上汉语综合课，这门课重视语言点的讲解与操练，但在学生的要求下，我常常在课堂上设计各种交际情境让他们运用这些语言点进行“表演”，效果很好。记得有一次我们学习“…是…，就是/但是……”这个语言点，我让他们两人一组“聊自己的男（女）朋友”，尹庆美和朴钟根对话是这样的：

尹庆美：钟根，昨天我看见你的女朋友了。听说她很有钱，是真的吗？

朴钟根：唉，有钱是有钱，但是长得太丑了！

尹庆美：没关系，丑是丑，可是她爱你呀。

他们对话不仅仅关注语言本身，还配合有表情，现在回想起来，仍然让人忍俊不禁，印象深刻。五个星期过得很快，在结业晚会上，我们班讨论决定表演昭君出塞，让我出演“皇帝”。为了表演效果好，他们彩排了很多次，尤其是汉语台词，大家反复背诵。后来表演的具体效果怎么样记得不大清楚了，只记得很是热闹，大家也都很开心。晚会结束时学生送给我一本相册，第一页就是朴钟根给我画的画像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朴钟根给我画的画像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一年以后师生重逢

大家互道珍重，并希望将来能够重逢。没想到一年之后我真的又见到了他们。2006年5月，学校纪委书记俞湛明带团参加淑明女大百年校庆，我随团出访。就在俞书记发言时，因需要我也登台了，突然报告厅的后面传来了“程老师”的欢呼声。报告后，他们都围了上来，我才知道是师生重逢了。

第二张画像是一位越南同学画的，他叫阮德平。他2015年秋来武汉大学学习汉语，我是他的听力课老师。阮德平是一个内秀的学生，擅长素描，钢琴也弹得不错，生性敏感，内心丰富，常常给人一种多情善感的印象。所以在上课时，我经常拿他举例子，希望他能融入集体中来。有一段时间，他似乎遇到了什么心事，总是郁郁寡欢，上课回答问题不积极，我还开玩笑地问他“是不是失恋了”。他总是笑笑算是回答。于是我就告诉他，可以跟学工办的王波老师聊聊天。又过了一段时间，他似乎心情就又变好了。一天下课的时候，他递给我一张纸说“老师，这是我给你的画，怎么样？”我看了很惊讶，因为画得很逼真，就连忙说“很漂亮！”他连忙回答“不是真的（这是我上课举例子时常用的口头禅）”。画像下面落款：“您的儿子阮德平”，让人啼笑皆非。我告诉他说，“一日为师，终身为父”是个比喻的说法，是说要像对待父亲一样尊敬老师，不是真的父亲。于是他才把这个落款擦去了。

阮德平给我画的像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阮德平生活记录

阮德平后来好像读了数学专业，再后来就断了音信。2020年武汉疫情正严重的时候，突然收到了他的问候。去年得知他在越南一家公司做财会工作，经常派驻国外工作。后来他还向我请教了一些关于文学和佛学方面的问题。

往事，不管是痛苦的还是快乐的，回想起来总是感觉那么美好。现在追忆自己的教育生涯，这两幅画像很自然地复现在脑海中。我不禁想，在若干年后他们再看到这些画像，会不会想起当年的珞珈流云、凌波朝阳呢？我想一定会的，因为武汉大学曾经有过他们的青春，有过他们的梦想！